今日中國經濟面臨的最大問題并非會否“硬著陸”,而是在經濟下行時由于系統缺乏自我修復能力而導致政府必須進場干預。因此,宏觀經濟政策下一步必須在要素價格市場化改革、降低民間資本準入門檻以及技術創新和人力資本投入上真正進入實質性步驟。
對于一向習慣于高增長的人來說,一季度8.1%,二季度7.6%的經濟增長數據確實有點不適應。而且整個社會似乎都感到經濟背景有點冷。從決策層近期釋放的信號來看,穩中求進的總基調中其實已經涵蓋保增長的意味。6月以來,執行層已加大了貨幣投放力度,當月人民幣貸款同比多增2859億元?赡苷强吹搅诉@種先行趨勢,才有國際投行人士樂觀預計中國經濟在第三季度會有小幅反彈,第四季度則有大幅反彈。
7.6%,假如放在美歐和日本,該是令當政者和市場歡呼雀躍的大喜數據!甚至,這是深陷歐洲主權債務危機的國家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無法企及的經濟指標;也是跌入“五萬億美元陷阱”的日本30余年前才可能拿得到的經濟數據。美國如今巴望的是每年能取得3%的經濟增長。但放在今日中國,這個數據卻不啻于敲響一記警鐘。這至少說明兩個問題:一是作為全球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承擔著越來越吃重的角色,二是從政府到民間至少在短期內都還沒有做好經濟在中速區間運行的政策與心理準備。
其實,當一個新興經濟體經過了持續30多年
9%以上的年平均增長之后,當經濟規模從不足3000億美元擴大到超過7萬億美元之后,適當放緩趕超步伐是再正常不過的現象了。不知道那些樂觀預測中國經濟還能高速增長二、三十年的專家有沒有考慮過,假如要將其變成真實經濟世界里的客觀事實,單就資源供給這一條,該如何滿足中國的天量需求?
中國并非天外來客,當然無法在全球經濟動蕩的大背景下還能保持以往特定階段的一枝獨秀。過去30年里,中國曾有過4.1%和3.8%的低速期,但經濟也沒有崩潰。倒是1992、1993連續兩年超過14%的高速增長帶來的后遺癥異常明顯。大概從那時起,“軟著陸”、“硬著陸”不時折磨著決策層的神經。直到今天,宏觀調控依然沒能擺脫“蹺蹺板”的路徑依賴,而且負效應日漸明顯,投資效率(固定資產投資與國內生產總值之比)低下。2006年,中國的投資率為52%,資本增量產出率(投資與增量產出之比,是反映投資效率的最重要的經濟指標)為4.9;2008年,這一數字分別為87%和6.4;2010年,則為70%和6.8,已經逼近7這個危險的指標。而在發達國家,增量資本產出率一般為2到3。中國在過去這一指標也不算很高,例如在1991年到2003年間的增量資本產出率是4.1,只是最近十年來這一指標不斷攀升。投資率和增量資本產出率的“雙高”,既說明經濟增長質量的下降,更暗藏著經濟的系統性風險,顯然并非有效經濟增長所具有的常態。諾獎得主埃德蒙德·菲爾普斯早就警告過:持續的過度投資導致了資本存量的逐漸增長,最終也會對就業產生負面影響。而且某種程度上,這種負面影響將會抵消甚至超過非中立的貨幣政策所帶來的擴張性影響。他也提醒過我們要解決過失投資這個長期問題,亦即“不良投資”,而解決這一問題的突破口便是金融體系的改革和金融結構的調整。
菲爾普斯的上述觀點在當下看來可謂一針見血?聪嚓P數據,今年1至6月,全國固定資產投資同比增長20.4%,上半年廣義貨幣(M2)供應量增長13.6%,狹義貨幣(M1)增長4.7%,人民幣貸款增加4.86萬億元,但經濟成績單卻乏善可陳。投資效率低下即是重要原因。而且M2的非理性繁榮尤其值得警惕。2005年至2009年,中國的M2分別為29.9萬億元、34.6萬億元、40.3萬億元、47.5萬億元和60.62萬億元,2010年為72萬億,而到了今年4月末,已達驚人的88.96萬億元,
6月末已突破92萬億,為92.50萬億元。照這個趨勢,半年之內中國的M2恐將突破百萬億元大關。盡管從經濟學意義上看,M2增速較快,表明投資和中間市場活躍。但M2增速過快,也表明政府未能遏制貨幣超發的沖動,長此以往,只會進一步放大經濟的系統性風險。
鑒往知來,在愈來愈不確定的經濟環境中,一個經濟內外失衡的國家,發生系統性風險的幾率會越來越大。
因此,筆者認為,今日中國面臨的最大問題并非經濟會否“硬著陸”,而是既有經濟運行生態已難以支撐有效經濟增長,進而在經濟處于下行區間時由于系統缺乏自我修復能力而導致政府必須進場干預;诖,宏觀經濟政策下一步必須在要素價格市場化改革、降低民間資本準入門檻以及技術創新和人力資本投入方面真正進入實質性步驟,以著力提升經濟自我修復能力。
為了全力提高投資質量和求得資本積累有效性,求解中國經濟持續增長之道,不能僅寄望于凱恩斯主義色彩濃厚的財政與貨幣政策,而應在冷靜思考制約經濟持續發展的約束條件的基礎上,盡快破除制約改革深化的瓶頸,著力完善市場經濟體制,尤其加強法治建設,以約束政府的相關行為,防止政府任意干預經濟活動,特別要遏制地方政府的投資沖動;保護產權和合同、法律的執行,維護市場競爭;通過完善法治,強化責任政府,營造公平和公正的市場經濟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