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銀行間暴露的拆借緊張問題,直接原因是三個:銀行手里的錢不夠用、銀行的錢被央行收走得太多了、銀行的錢放錯了地方。這三個原因,都與中國的經濟結構痼疾密切相關。這三個問題不解決,即使是通過注入流動性的辦法暫時解決,也只是揚湯止沸的辦法,根子問題未來還會以其他危機的形式表現出來。 截至5月末,中國狹義貨幣(M2)余額高達104.21萬億,同比增長15.8%,M2與同期的國內生產總值(GDP)相比,大約是200%。截至3月末,人民幣貸款余額達65.76萬億元,一季度新增人民幣貸款2.76萬億元,同比多增2949億元。按說中國的貨幣是充裕的,甚至是過剩的。但是銀行手中的廣義貨幣(M1)顯然不足了,而M1與基礎貨幣直接相關。中國的基礎貨幣,在近20年來,外匯占款在其中的重要性越來越高。1994年,外匯占款與基礎貨幣的比例是26.0%;在2005年,該比例超過了100%。再從增量的角度看,從2001年起,外匯占款的增量超過了基礎貨幣的增量,在2005年則超過了3倍。所以,外匯占款的多少及其增量,可以直接決定商業銀行手頭頭寸的多少。 但是,今年1月份金融機構新增外匯占款創歷史新高達6836.6億元,隨后數月新增規模均維持在2000億元以上的水平。5月份中國金融機構新增外匯占款669億元,比4月份2944億元的增量急遽減少77.3%。所以一進入6月份,商業銀行驟然感到頭寸極端緊缺。那么,該事實表明,中國的貨幣發行極度依賴于外貿部門,實際上是以出口為“錨”,貨幣發行受美聯儲和外界影響極大,在某種程度上是為了出口而主動交出了貨幣自主權。 因此,拆借緊張問題,正是中國經濟不平衡和貿易不平衡的一種體現,這表明經濟結構具有重大的疾患。所以,經濟政策必須改變依賴外需和重視出口的嗜好,致力于提振內需,也就是說未來經濟政策的重視重點要從出口部門轉向內需部門。某種程度上來說,讓匯率形成制度走向市場化,借鑒自由浮動的匯率制度的經驗,讓進出口的凈額和國際收支主導自身幣值走向,即順差則本幣升值,逆差則本幣貶值,容忍人民幣一定幅度升值,可以解決經濟和貿易不平衡的疾患。進一步,匯率形成制度更加科學化以后,出口退稅壓力減少,必然有利于減稅,提高企業競爭力和人們的收入水平,內需則相應擴大,經濟結構自然改善。如果經濟和貿易平衡,經濟結構改善,內需提振,中國的匯率及其貨幣發行自然是依據國內的經濟狀況,不再受制于出口,由于外匯占款減少而導致拆借緊張問題的現象,也自然不會出現。所以,拆借緊張問題折射經濟轉型問題。 另外一個原因,錢被央行收去較多,也是經濟結構導致的問題。目前中國的存款準備金率是16.5%-20%,處于很高的水平;2008年6月以來,中國已經20次調整存款準備金率。美國《1980年貨幣控制法》規定美聯儲可以對定期存款賬戶制定9%的準備金率,而且美國已經幾十年沒有調整過存款準備金率。歐元區的存款準備金率只有1%。中國的比率太高,調整得也太頻繁,這反映經濟主要是靠信貸的數量而不是利率等進行控制,一個重要原因在于,中國影子銀行規模龐大,已經脫離存款準備金的控制,反而導致存款準備金率居高不下。所以,打通影子銀行與金融系統的區隔,實行利率市場化,從而逐漸擺脫信貸主要靠數量型手段來控制的辦法,基本使用公平的、同一水準的利率手段,會有助于解決一邊是存款準備金畸高、一邊是拆借緊張的問題。因此,拆借緊張問題還從信貸的角度,揭示經濟結構的大問題。 最后,銀行通過表外的資產,用短期的理財產品做了長期的項目,因此存在期限錯配問題,導致在6月底前理財產品集中到期,新的理財產品無法如數發售,因而頭寸緊張。而銀行之所以熱衷于做理財項目,是因為中國經濟存在二元現象,那些受到有形之手支持的行業、企業,往往發展過熱,而那些不被有形之手照顧的行業、企業,則過冷。前者可以低成本拿到資金,甚至資金過剩,而后者只有通過極高的成本去融資,從而產生了資金通過各種渠道在冷熱不同的領域里套利,理財產品就難擺脫這一質疑。所以,這一冷熱不同的二元經濟結構問題,是導致拆借緊張問題的重要原因之一。無疑,解決冷熱不同的問題,需要繼續市場化改革,有形之手要盡量從經濟領域退出,讓所有微觀經濟主體平等,包括不再熱衷搞什么產業規劃和扶持優惠政策、建立各種新區等等。拆借緊張問題,真實地反映了中國的二元經濟結構弊端。 治病要對癥,拆借緊張問題,反映中國經濟結構存在一些隱患,所以必須立足于經濟轉型來解決;而拆借緊張問題的猛烈性,也說明中國經濟轉型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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