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學金融與證券研究中心主任　曹鳳岐教授

　　新中國的證券市場是伴隨著改革開放而逐步發展壯大的。作為經濟改革的重要內容，證券市場在懷疑、排斥中開始了艱難的起步，經過一步步的嘗試、探索，迎來了今天的發展壯大。目前，證券市場已經成為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在解決資本的供求矛盾、活躍市場經濟方面發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而這一切都離不開法制化進程的實施。近日，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教授、北京大學金融與證券研究中心主任曹鳳岐接受了本報專訪，暢談改革開放30年來我國證券市場的法制化進程。

法制化管理是一劑良藥

　　問：證券市場法制化對于市場發展的意義？

　　曹鳳岐：法制化是證券市場必須要面對的問題，是維護證券市場穩定和健康發展的基石。對我國證券市場而言，法制化管理尤為重要。中國證券市場是一個新興的市場，在短短的十幾年的時間里走過了資本主義國家上百年的歷程。因起步晚、發展快，在其前進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出現一些問題。面對問題，我們不是要質疑證券市場的重要性，而是要對其進行合理的規范和引導，在規范中解決問題，而法制化管理正是解決這些問題的一劑良藥。

走先發展后規范之路

　　問：我國證券市場法制化管理是如何起步的？

　　曹鳳岐：我國證券市場是在無規則、無制度的情況下開展的，走的是先發展后規范之路。
　　上世紀80年代初，國民經濟非常困難，企業職工十年沒有漲工資，財政又出現赤字，無法對企業進行補貼。這個時候出現了企業自己找錢融資發展的現象，很多的企業發了一些內部股票，但是當時沒有證券市場，只能叫做內部集資，不過不管怎樣，資本市場的融資開始出現了。
　　當時對于中國要不要搞證券市場，實際上有很大的爭論，國內外主流普遍認為證券市場是和資本主義聯系在一起的，很多老的經濟學家和金融學家都認為股票市場和證券交易所中進行著羊和狼的游戲。中國領導人高瞻遠矚，堅持發展證券市場。鄧小平同志在1986年10月14日接見紐約證券交易所董事長約翰·范爾森的時候贈給他一張上海飛樂音響的股票，這是最早的一個比較具有示范意義的事例，我國最高領導人第一次向世界發出信號，中國要發展股份制經濟和證券市場。
　　經過一段時間的醞釀，1990年12月深圳證券交易所和上海證券交易所雙雙掛牌，標志著我國證券市場的形成和建立，問題也隨之浮現。雖然我們在談股份制的時候涉及到證券市場的管理，但是最初沒有任何的法律和條例是專門講證券市場的，直至1998年《證券法》出臺前，只有零散的250個行政法規，權威性不高，但對剛剛起步的中國證券市場來說，已經是難得的財富了�？梢哉f是它們夯實了我國證券市場法制化管理的基礎。

《證券法》開啟法制化時代

　　問：證券市場法制化進程包括哪幾個重要階段？每個階段政府是如何完善相關法律的？效果怎樣？

　　曹鳳岐：我是國內比較早地提出建立并規范證券市場的學者之一。1985年在《北京大學學報》上我就說要逐步使我國股票發行、交易法律化和規范化�？v觀整個過程，我將其分為兩個階段：
　　一、在發展中規范：從1990年證券交易所成立到《證券法》的出臺和實施。
　　證券市場開始很混亂，有人提出趕快關，我就提出來要在發展中規范。我舉一個例子，中國證券市場就像打籃球，籃球開始打起來了，邊界都沒劃，所以我們得劃邊界；沒有規則，我們又制定規則，哪些是犯規，哪些不犯規，哪些投籃算進了，哪些無效；然后誰是裁判員、誰是運動員也沒搞清楚，政府又制定規則又參與交易，又當裁判又投籃。所以說，關鍵問題不是說要不要開展這項運動，而是說必須制定規則。中國證券市場發展初期，實際上是在發展中規范，邊發展邊制定規則和法律。1992年成立了國務院的證監委和證監會，證監委是權力機構，是14個部委組成的聯席會，執行機構是證監會，無論如何，專門的證券監督機構出現了。
　　1993年，證券市場當時最重要的一個法規《股票發行與交易管理暫行條例》出臺了，這部法律為《證券法》的出臺奠定了基礎。1993年還出臺了《公司法》，這是新中國第一部公司法，問題非常多，不管它規范的程度如何，意義就在于我們有了一部《公司法》。
　　二、在規范中發展：《證券法》的出臺標志著我國證券市場進入了“在規范中發展”的階段。與第一個階段不同，證券市場的管理由無法可依變為有法可依。我們每出一條新規則之前，都要制定與之相關的法令。同時，這一階段也是加強監管體系的階段，2001年開始，我們引進了一些“海歸”來對資本市場進行監管，推出了一系列改革措施，查違規資金、虛假交易等等。2004年發布了《關于推進資本市場改革開放和穩定發展的若干意見》，俗稱“國九條”，提出了要加強證券公司的綜合治理等等。而且我們進行了法律制度體系的完善，出臺了《投資基金法》�！豆�司法》和《證券法》也進行了修改，這些基礎性的工作加強了資本市場的基礎建設。

制定《證券法》堅持四原則

　　問：您曾參與《證券法》的起草和修訂工作，提出了許多很好的意見和建議。這些法律的出臺起到了哪些社會作用？

　　曹鳳岐：《證券法》出臺歷時六載，它是在征求社會各方意見后，不斷修改完善而制定的。
　　在制定法律的時候，我們一直堅持四點原則：第一，要從中國的實際出發。第二，既要考慮現實情況，又必須注意一定的超前性。第三，本著從嚴的立法精神。第四，注意同其他法律法規的銜接。
　　《證券法》對中國證券市場的規范和穩定發展具有重大意義。首先，它確立了中國證券市場在市場經濟中的法律地位，使中國證券市場得到了法律的保護與保障。其次，《證券法》規范了證券市場秩序，在公開、公平和公正的治市原則下，使證券市場走上健康的發展道路。最后，《證券法》的實施促進了上市公司提高質量和資產重組并購的發展，又強調了保護投資者的合法權益。

將成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市場

　　問：您怎樣看待未來一段時期證券市場的法制化管理？您認為在哪些方面仍需完善？

　　曹鳳岐：目前證券市場的法律體系是比較完備的。比如說，我們對《公司法》、《證券法》進行了修改，出臺了《投資基金法》，而且相關的《信托法》也已建立。
　　但是證券市場的法制化管理還存在一些問題。我認為主要有三個方面值得我們關注。一是法律效力問題，這些法律是不是適應目前發展，還需要我們在實踐中觀察。二是有些法律雖然出臺了，但是相應的細則還不夠完善，這也是值得我們研究的。三是法律的執行監管問題，法律的執行離不開嚴格的監管，只有做到執法必嚴，違法必究，才能真正發揮法律的效力。

　　問：作為業界資深專家，您親歷并參與了中國證券市場管理的法制化建設。改革開放30周年之際，您對證券市場最大的感觸是什么？

　　曹鳳岐：隨著法制和監管體系的逐步完善，市場規模的擴大和效率的提高，國際競爭力的增強，中國資本市場將在未來和諧社會的建設中發揮重要的作用，并伴隨中國經濟的成長而發展成為一個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市場，在國際金融體系中發揮應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