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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報記者:王蔚
攝 | 對于這個班的孩子以及無數少年兒童來說,很可能需要不止一次這樣的博物館參觀活動,通過對孩子智力的挑戰,通過場所和體驗機會的提供,讓自然現象、生命現象震撼學生的想像力、探求的欲望,使得他們培養起熱愛生命的情懷和科學的思維。
一
時間:2007年12月20日上午,9時許
地點:上海昆蟲博物館互動實驗室
來自上海南洋模范初級中學八年級的34名學生,正分別透過每人桌上的體視解剖鏡的雙目鏡,觀察著載物臺上玻片內的昆蟲標本。昆蟲博物館科普部的兩名年輕老師,在通過PPT投影儀做昆蟲科普現場講解和輔導。 蟲子只有圓珠筆在紙上點個點那么大,在放大至30到45倍的鏡下,已有差不多蠶豆大小,細長的頭、胸、腹,頭上長長的一對觸角,三對胸足,還有兩對翅。個別的學生和臨桌同伴悄悄地說著什么。 有外骨骼(骨頭包肉)、六足、身體分成頭、胸、腹三部的昆蟲綱(屬于節肢動物門),是動物界中最大的一綱,也是無脊椎動物中惟一有翅的類群。世界超過100多萬種的已知動物里,昆蟲就占了2/3,而且分類學者還在不斷描述新種。昆蟲在地球上的歷史至少已經有3.5億年了,而人類的出現,距今只不過100萬年。 同學們此刻觀察的昆蟲叫薊馬,農林牧業的常見害蟲。 講解老師提問前排的一名女同學,你在鏡下看到了什么?該學生站起來略帶緊張地回答問題。當回答的語句略顯稚嫩、逗樂時,周圍的同學轟地笑了。 這是“上海市中小學利用科普教育基地拓展課程”中的一個場景。約30分鐘的觀察課結束時,博物館的常務副館長章偉年做了對觀察課的簡短總結:“……自然界中的昆蟲無處不在,80%的植物傳花授粉是依靠昆蟲的,沒有傳花授粉也沒有自然界的萬紫千紅,因此昆蟲就好比大自然網中的一個結。人與自然要和諧相處,也需要與昆蟲世界和諧相處。這正是我們今天這節課的目的! 同學們的下一站是離實驗室不遠的昆蟲溫室。推開溫室的玻璃門,恰好走在隊伍前排的好幾個女生都猛地收腳,驚訝地叫出聲來。 溫室門口小片空地上,一簇簇的蝴蝶靜立著!以黑白為基調的翅膀豎起,同時合閉或半合閉著,仔細看,翅上有彩色斑紋,其中一些帶著紫藍色金屬光澤。 溫室內有飼養著小昆蟲的花池,有三臺電腦調節的、安有玻璃窗的人工氣候箱,后者的作用是在不同溫度調節下的箱內展示昆蟲的不同變態階段,還有水生昆蟲和魚嬉戲在一起的水族器皿,另外還有幾個小型溫箱、玻璃缸。溫室剛對外開放時間不長,有些蟲子還沒有運到,但是溫箱、玻璃缸內灰黃顏色的大蛾子、在綠葉上或靜止或蠕動的家蠶、蟈蟈、蟋蟀、蝎子、土鱉等,還有好幾只在水缸里靈活游動的、身體比一元錢鋼镚略小的油黑顏色的龍虱等,已經足以讓這班少年大大開了眼。他們的嗓音自然蓋過了蟈蟈、蟋蟀的鳴叫。這是同學們在館內最開心的時刻。
二
上海昆蟲博物館坐落在徐匯區楓林路300號,中科院植物生理生態研究所大院內。這一帶方圓大約五平方公里,屬于徐匯楓林生命科學園區,有不少國家和市一級的科研單位。 上海昆蟲博物館于2002年成立,其“老家底”則是法國傳教士韓伯祿于1868年創辦的徐家匯博物院(20世紀30年代被命名為震旦博物院)昆蟲部的收藏基礎。這里已經發展成為華東乃至我國南方地區惟一的專業性昆蟲收藏館,收藏量達100多萬件。該館作為上海市政府提升和改造的10家科普教育基地之一于2004年12月正式對外開放。 浙江農業大學的老畢業生章偉年從2002年起擔任昆蟲博物館常務副館長。章館長說,上海在“十五”期間啟動的新一輪中小學課程改革(簡稱“二期教改”),是該市作為國家“教育改革綜合實驗區”的重要環節;而“二期教改”中“基礎型”、“拓展型”、“研究型”的課程結構新設計,與昆蟲博物館這類科普場所就自然需要產生互動。上海昆蟲博物館就這樣與上?萍拣^、上海中醫藥博物館、上海地質科技館等滬上20多家專題性科普場館融入到上海乃至全國基礎教育課程改革當中。該館2007年1月至11月接待總人數3.7萬多人,其中包括“二期課改”學生46批,8000多人。開館至今已累計接待八萬多名參觀者。
三
12月20日參加過上海昆蟲博物館活動的34名同學,有可能從此對昆蟲,對動物,甚至植物,甚至各種自然界中事物的看法,發生些微妙的變化。 他們可能將以更新奇、親切的目光看待家中的寵物;可能會向家長繪聲繪色地談起那一只只蝴蝶、龍虱、土鱉、蝎子,還有那被解剖鏡放大了45倍,頭、須、六足和翅看得清清楚楚的名叫薊馬的小蟲子。 個別的家長可能會告訴孩子,龍虱是水生昆蟲的一種,南方有的地方是吃這個東西的,聽說營養很好,賣的還很貴呢。當然豆蟲,俗話叫豆丹,也是能吃的,蛋白質很豐富。至于土鱉,很多大人可能會告訴孩子,土鱉和蝎子一樣,也都是可以作藥材的,土鱉作為藥用時也稱土元。 有的學生還可能會拿在昆蟲博物館學到的東西考問家長:蝴蝶和蛾子的區別是什么?當家長答不出來時,孩子就會根據自己完整或不太完整的記憶告訴家長:仔細地看,蝴蝶觸角是棍棒狀的,而蛾的觸角比較多樣,有羽毛狀,有絲狀;蝴蝶大多數在白天活動,少數在夜晚活動,蛾則相反,多數在夜晚活動,但也有少數在白天活動;休息的時候,蝴蝶大多數兩個翅膀豎立起來,而大多數蛾則是翅膀垂放身體兩側,像屋脊。 有的同學也可能問家長,溫室里養了一種蝶叫“美鳳蝶”,說明牌上寫著是梁山伯與祝英臺所化成的蝶,可我們怎么知道當時他倆就是化成這種蝶呢?面對這樣的問題,不同的家長會怎樣回答呢?也許有的同學在網上一搜,哦,中國有個號稱蝶王的專家稱不同地區所傳說的梁;麑嶋H化的是不一樣的蝶,寧波的叫玉帶鳳蝶,江蘇宜興的叫絲帶鳳蝶——于是孩子們就無意中進入了昆蟲分類學和昆蟲的文化、民俗研究相融合的領域。 有的家長可能會說起,以前,夏天蟲子好多啊,知了、蟋蟀、螳螂、天牛,還有什么吊死鬼、洋拉子……現在都難找了,噴藥噴的吧?再說城里都鋪了水泥地面,哪還有那么多蟲子。郊區應該還能看到吧?哎,生態問題啊。 個別的孩子可能和成人有更深入的討論,這一次和昆蟲的面對面,和隨后的周圍成人的點撥,也許將改變或影響他(她)的一生。 當然,也許以上的疑問、討論、興奮都只是一陣子,然后一切恢復平靜,接著這一天的記憶和一時的興趣會淡下去,也許,對一些學生,上述的討論和疑問還沒有發生。 對于這個班的孩子以及無數少年兒童來說,很可能需要不止一次這樣的博物館參觀活動、科學夏令營活動、興趣協會活動,自我閱讀、上網,需要博物館科普工作者、學校老師、家長們長久地運用智慧,通過誘導、啟發、提示、通過共同的活動(而不僅僅是知識灌輸),通過對孩子智力的挑戰,通過場所和體驗機會的提供,讓自然現象、生命現象震撼學生的想像力、探求的欲望,并保持這種欲望,使得他們培養起熱愛生命的情懷和科學的思維。
四
今年,全世界科學界在紀念“生物分類學之父”、瑞典生物學家林奈誕辰300周年。經過林奈所創立的經典分類學,包括經過他標準化并推廣的生物命名法則——“雙名法”,全世界基本仍在沿用——他的學術精神也自然直接地體現到我們身邊昆蟲博物館內的展示、說明上。21世紀的人們在紀念他的同時,也以新的眼光審視經典分類學。DNA測序為分類學帶來了革命。上海昆蟲博物館工作人員提到,昆蟲系統分類學的研究從以前的靠人類的直接觀察的經典形態分類研究,進入到了細胞生物學的水平。 被昆蟲博物館之行勾起了長久好奇心的孩子們,可能會進一步發現,2007年4月8日,約3000名生物學家聯合開展的生物物種名錄編纂經過六年努力,物種突破百萬大關,達到100.9萬。預計2011年編纂完成時,名冊將囊括175萬現存物種。利用加拿大生物學家保羅·赫伯特提出的生命條形碼方法,今后外行或許也可以通過小型的DNA條碼來識別復雜的物種?墒侨绻@些孩子又在網上讀到,總部設在瑞士的世界自然保護聯盟今年9月宣布,近500年來,全球已經有785個物種滅絕,而目前,地球上1/4的哺乳動物、1/3的兩棲動物、70%的植物物種面臨生存危險甚至是徹底滅絕的危機的時候,他們將會怎么想,怎樣做呢?又將如何面對地球上緊迫的生態問題呢? |